不知不覺就老了

 

不知不覺就老了

春日將至，春日將盡，這幾日裡這幾句話總在心裡迴轉著。連著幾個夜裡總是多夢，即便半夜裡人醒了，但夢裡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。第一個夜裡我夢到母親，夢裡她鬧脾氣不肯住院，無論家人怎麼哄，不肯就是不肯，直到我說我還在啊，我會陪你進醫院，我還沒有要飛回德國，她才同意住院。半夜裡夢醒，然而夢中糾結的情緒還在，很深很沉，這樣的情景其實不只是夢，其實發生過，但那麼多年前的傷痛其實還是深埋在心中。想想母親都過世好多年了，夢裡的母親似乎未曾繼續蒼老，容顏仍維持在我印象裡的那個樣子。

 

第二個夜裡又是夢醒，夢中的自己詢問家人，父親在哪裡？怎麼那麼晚了還沒到家？沒人知道，發現父親不見了，夢裡的自己開始四處找人，思索老爸會跑去哪裡？找著找著心很累，很擔憂，於是即使人已醒，可是情緒還在夢裡。同樣的，父親也離開人世也有十年了，我努力思索著，自己最後一次回台灣是在哪一年？

 

不記得了，很多日期我都不記得了，不知道自己是刻意不去記得，或是故意想要遺忘。不記得的事不代表不曾發生過，以為早被遺忘的事，其實也未必真的被我遺忘。沒嘗試過被催眠，也許那個被催眠的自己會說出許多以為早被遺忘的往事吧？回憶太重，揹不動的，只能放下，只能讓它們順水流逝，就像是親手摺好的紙船，輕輕地將它們放入水中，任紙船在河上漂流著，慢慢地流向遠方，直至不能再見。

 

打開youtube，突然想聽聽喧鬧的廣東話，聽聽廣東歌，張國榮，梅艷芳也都不在了。阿飛正傳是哪一年的電影？花樣年華？2046？霸王別姬？轉眼這些片子都是老電影，隨便算算都是20多年前的老片子。20多年前的你，可曾想過今天的樣子？1997年的香港我去過了，但1997年之後呢？我只有在倫敦街頭逛逛China Town，獨自坐在某家中餐館，獨自享受一個人的飲茶，而就連這樣獨自飲茶的記憶，居然也是10年前的事了。不知不覺的，人就這樣老了，歲月催人老，不就是這樣子嗎？

 

第三個夜裡我被痛醒，應該說是痛到根本不曾入睡。半夜三點半，決定不掙扎了，起身去找止痛藥。這疼痛來的突然，完全不知道是為何緣故。疼痛散佈在身體右邊，好像是會移動的疼痛，著實詭異，從右側腹腔疼到右上手臂。吞了止痛藥的自己摸黑回到床上，伸手撫摸著狗兒柔順的毛髮，像是尋求些安慰。

想著這疼痛，希望這強烈的疼痛明天就不見了，可是心裡會怕，這得痛多久啊？幾周？幾個月？如果得開刀，那狗兒怎麼辦？老爸老媽連著幾夜入夢是要給我警示嗎？我輕輕握著小蛋糕柔軟的腳掌，牠的鼻息我能感受得到，有牠陪著是種安心。然而就連狗兒也不是同一隻狗兒，由小變大，再也不是約克夏的GINA，而是大隻的邊牧犬Cupcake。

 

過日子開始不是以日計算，想事情開始以年計算，如果要用十年做一個單位好像也可以。逐漸的，把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在過，不是那種因為自己覺得自己沒有明天的驚惶，不是的。我是因為明白今天所還擁有的可能明天就不一定在了，是一種因為明白，所以格外懂得珍惜的心情。這樣的心情是否就是那所謂的滄桑？

 

2021年一月一日以來，每天寫幾個中文句子，寫什麼都好，用筆寫，不是敲鍵盤，然後發現，開始連中文字都寫得很勉強。其實自己也知道，感覺自己看中文有點閱讀障礙，雖說看的是中文字，有時候還是感覺挺陌生。

能留住的東西其實很少，因為歲月在走，蒼海都會變桑田，我相信天荒地老，但我看不到。人世間的緣分總是那麼淺，但是淺其實就是深了，學會放手，才會自由。世事雖無常，世事卻簡單，歸根究柢，其實都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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